储能八问：比亚迪的市场预判与业务布局

当今的中国储能，正值起落无常的风云时刻。作为电池龙头公司之一，比亚迪的储能主阵地，却是在海外市场。

整个2018年，比亚迪完成约200MW的系统集成业绩，几乎都在海外。根据CNESA的统计，比亚迪去年全球系统集成规模，位列国内同行第一。

比亚迪的海外储能业务，主要集中在欧美市场。其中在英国，截止到2019年7月，比亚迪运行的储能项目累计已超过325MW，约占英国市场的四成左右。

随着国内市场游戏规则的演变，比亚迪是否会将注意力转向国内?他们对国内市场的判断，又有了哪些新的认知?

近日，在深圳坪山总部，约访了比亚迪电力科学院总工、储能业务负责人张子峰，他讲述了比亚迪的最新储能攻略。

去年8月，你们在青海的西部论坛上，曾提到以后不再参与国内大型项目的招投标。但此后，比亚迪又在年底的平高集团江苏二期电网侧储能招标中杀出，不仅拿下近200MWh，而且由于报价太低，市场也出现了一些不同的意见。

张子峰：当时在西部论坛，也并不是说我们退出或者淡化经营国内储能市场，市场策略调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比亚迪将不直接参与国内储能项目投标，而是专注开发储能产品，为储能项目开发商和电力服务商提供各种电池储能设备。 平高的投标情况，是比亚迪电池事业部(惠州比亚迪)主导的，而且也只是参与到电池供货竞标。至于当时爆出的0.86元/wh的投标价也不准确，那是内部核算价，最终成交的价格是1.05元/wh。

如何判断目前国内储能所处的阶段?

张子峰：我的观点还是和以前一样，国内储能市场要想真正商业化，首要前提条件是电力市场的开放。从目前的所处的阶段来看，电改还在进行当中，离开放的电力市场还有一定距离。 有人认为储能市场的商业化，取决于成本问题。那么我问你，成本降到什么时候是头?以前1.5元/wh不行，现在1元/wh还不行，那么0.5元/wh行不行?按现在这种别扭的市场机制，一毛钱也没人建，没法激励市场的内在动力。 如果电力市场一时到不了位，国家又想推动储能产业发展的话，那就需要考虑在有条件的地方或者特定的场景给予一定的补贴激励。行业需要吸引投资人，留住投资人，才能健康向前发展。

今年国内新能源并网和火储联合调频市场分别在政策和市场方面表现的比较突出，你们怎么看待?

张子峰：西部的新能源并网，虽然出台了一些激励机制。但据我们了解，依然有算不过账的问题。 其实新能源捆绑储能，解决消纳问题。从我个人的观点来看，这纯属是一个伪命题。今年三北地区弃风弃光率有了很大的降低，这跟储能有关系吗?我在风场的朋友跟我说，以往的主要矛盾是消纳问题，现在开工率高，主要矛盾变成风机故障问题了。 从投资的角度来看，如果是新能源业主要加装储能，算是二次投资，这个很难从银行贷款;而如果是储能设备商自己去投资，还要面临和业主分成的问题，投资回报很难算的过来，除非国家单独给储能度电补贴。 至于火储联合调频，早进去的可能回报高一些。但整个市场盘子比较小，兴不起什么风浪，比亚迪一个都没有参与。

电网侧和用户侧今年以来发生了一些变化，对行业会有一些什么影响?

张子峰：今年国家发改委出台政策，规定电化学储能设施不能计入输配电成本。这对电网侧储能发展来说，起到了一定的降温作用。这可能是国家电力改革的一个步骤，我们还要慢慢看，可能会有另外的变化。不过，如果电网储能资产不能计入输配电价，那么国家就应该找到其它疏导机制，不然行业没法往前进。 至于用户侧，尤其是园区用户侧，目前我并不看好。为什么这样说?首先是收益模式太过单一，单纯依靠峰谷价差，受政策影响太大了，你看今年各地电价下调，用户侧直接就熄火了。 另外收电费是个大问题。比方说一个园区有上百家公司，去年花了4000万电费，今年到年底一算，才花了1500万，可能大家感受比较直观，电费还好收。但是明年该以什么样的基数计算呢?再过几年，园区公司进进出出，各个公司盈利情况也参差不齐，收电费就会成难题。用户侧市场要发展，还是得寄望于电力市场发展成熟，以独立储能电站的身份通过多重收益来实现盈利。

比亚迪最近在海外投运的几个项目，包括调频在内，几乎都没有2C的磷酸铁锂电池方案。你们是如何考虑的?

张子峰：我们除了之前在美国调频市场用过2C，剩下的没有用过2C，都是1C以下，好多都是0.5C。 我们不提倡做2C方案。因为2C在很大程度上牺牲了电池安全，电池特别容易坏。我们以前做2C也并不理想，后来电池事业部就决定干脆不做了。其实从成本的角度来看，虽然2C电池总造价低于1C电池，但是从项目全周期来看，它造成的更换电池费用反而更大。

比亚迪的海外业务拓展，主要瞄准哪些地区和场景?

张子峰：我们在海外的市场，最主要的是英国。截止到今年7月底，在英国的项目累积运行已超过325MW，是英国市场最大的储能系统集成商。英国市场的业绩也占到我们总共700MW出货量的将近一半。 前阵子新闻说美国德州电力批发市场出现过一度电60多元的尖峰电价，其实在英国，这种情况也有出现，他们甚至出现过人民币170多元一度的尖峰电价。而我们的一个电力客户，每年都能拿到这个尖峰需求，因为电池储能系统能迅速响应。不过，这个时长一年也就半小时左右。 英国电力市场比较成熟，他们的独立储能电站，既能参与政府的储能采购计划，还有峰谷价差和TRIAD等收益，有些电站的多重收益甚至能有十三四种。 除了英国之外，美国、南美、澳洲、印度我们都有进入。美国我们今年已经做了两单，巴西和阿根廷机会会比较大。

储能行业的安全问题被行业高度关注，比亚迪在安全运营方面有些什么样的经验?

张子峰：以前我都避谈这个问题。因为我觉得电池这个东西，能量密度那么大，本身就是个危险品，以前没着火不代表以后不着火。作为一个新兴产业，安全问题事实上是不可避免的。 像日本的NGK公司，做钠硫电池的，2009年我们刚进储能行业，才做1MW的时候，他们已经做了400多MW了。但就是在这个时候，连着有好几个电站起火。最后NGK宣布，这个技术安全方面不过关，自己放弃不做了。 我们虽然在全球做了很多项目，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大的安全事故。但我听到行业出现起火问题时，内心是很复杂的，因为这对行业的发展非常不利。对安全问题一刻都不能松懈，这样才能保证我们能够走的长远。

比亚迪对电池安全的理解，从一开始就很重视。我们认为电池储能安全有两个方面，一个是主动安全，另一个是被动安全。

主动安全我们理解为从设计，从工艺角度要把安全作为一个头等大事来对待。通过对电池火灾的分析，我们发现一半是电池内部短路引起，还有一半是外在因素，包括线路接插件、电子元件控制等方面，都有可能引起局部高温。我们在容易产生局部高温的地方都加了温度传感器进行监测，所以在以往的项目中，加工制造调试安装运行这些场景都没有出现起火冒烟的情况。

被动安全指的是符合当地相关消防法规，一旦有着火冒烟，要及时隔离处理。这些方面我们也做了很多工作。但是早期电池储能消防标准缺失，除美国外，其他国家地区都没有，所以我们基本上参照美国标准来做。

目前国内8个电力现货试点省区已经全部开启试运行了，这会加大你们对国内业务的专注度吗?

张子峰：总的感觉是我们离成熟的电力市场还有很长的距离。不过，我们团队已经在开始着手研究了。我们在搭建一些模型，按不同省区的政策来模拟运行，看在这些地方建100MW储能可不可以赚钱，把不同市场份额条件下的盈利情况计算出来。这些模拟结果出来后，可能会影响到我们国内业务的拓展策略。